医院心内科主任医师胡大一
患者都是因“症”——症状，而就医看“病”的。在概念上，“症”和“病”有很大区别。
“症”是指患者自己感觉到的、身体或精神上的不舒服或“难受”。临床上有许多不同的症状，如胸闷、胸痛、腹痛、心悸、发热、头痛、黑曚、晕厥……患者见到医生，一般不会先说“病”，比如“医生，我得了心肌梗死，你救救我”，而只会说：“医生，我感到胸口痛。”
同一种“症”，其发生场景、持续时间、缓解方式都会有多种表现方式，这是因为引起“症”的“病”有很多种，以胸痛为例，从有生命危险的急性心肌梗死，到焦虑抑郁引起的躯体不适，再到带状疱疹、骨骼肌肉损伤、胸膜或心包疾病、肺部疾病等，都会引起。
我国目前的就诊模医院、抢专家号，导致一种现象就是：挂号起五更，排队几条龙，候诊几小时，看病三分钟。医生常常没有充足时间问诊，去认认真真问“症”。患者也习以为常，见了医生就拿出一堆检查结果，一袋子甚至几袋子CT、核磁片子，有的还会加上个冠状动脉造影光盘。医生从中匆匆忙忙选些自己认为重要的资料，比如CT和造影，就很快给出诊断决策——“你的胸痛是心绞痛”。
问“症”就是问诊，不仅是对患者病情做调查研究，也是医患间的感情沟通。
当医生的一个最基本素养，就是聆听患者的倾诉，让患者把对疾病的“苦水”倒完，把对疾病的疑问纠结说完。医生要与患者共情，时时处处换位思考，从患者的角度和利益想问题、动脑筋。由于医患间医疗信息很不对称，医生切不可自以为懂医学，就认为患者提的问题都是无知可笑、不屑一顾的。
中医讲究“辨证施治”，要辨好“证”，必先望闻问切，不只是“把脉”，问诊（即问症状）不可或缺。实际上，西医也非常强调问诊，把“症状”问充分、问清楚。有胸痛，并不都是心绞痛。按照正常的诊疗次序，医生先通过问诊和望、触、叩、听等，用听诊器和基本的检查，结合心电图、胸片，必要时进一步做超声心动图、运动心电图、动态心电图等；如确有必要，酌情做成本高、有伤害或有创伤的CT、核磁、血管造影、活检等。
有了患者的“主诉”——症，又有了客观检查证据，根据经验、科学思维与人群的临床试验、指南的建议，才能去伪存真，找到引起“症”的原因——“病”。
现代医学检查，包括影像技术，种类越来越多，技术越先进，发现身体各处的“蛛丝马迹”就越多。但查出的许多“病变”或“病”常常并非“症”的根本原因，并且很多这种“病变”并不需要大动干戈地干预。
现在医学却有些“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一方面由于医学本身有许多不确定性，一旦忽略了什么，可能需担责任；另一方面，不断发展的生物医学让人们越来越崇拜技术，崇尚科学主义，医生做成了“技工”，有病的人被当成“机器”修；再加上医疗趋利的劣根性，导致了见啥治啥，医院出现对所有心房颤动患者开展射频消融与左心耳封堵的“一站式”打包服务。
病是病，症是症，“病”与“症”分离的情况在临床中不少见。我们经常发现，冠状动脉造影显示狭窄，并不一定是患者胸闷胸痛的原因，真正原因常常包括“双心”在内——由焦虑、惊恐、抑郁所引起的躯体症状。
只有问好“症”，才能看好“病”，两三分钟是根本不可能看好病的。辨别引起症的病到底是什么，要花时间和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