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宫文物南迁曾受各方阻挠:相关职员收恐吓信图,热点资讯,
前些年,电视台播放过一个有关故宫文物南迁的系列电视片,不少电视观众由此而知道故宫文物南迁的一些细节。
但对名副其实的故宫文物“南迁”如何动议及过程如何,又有多少人知晓呢?这期间既充满曲折艰辛、又透射着那一代文博前辈的热血赤诚。而说到此事,我们特别不应该忘却的一个人,就是著名的剧作家吴祖光的父亲——吴瀛。
“古物一出神武门,责任即重”
1931年,日本在华关东*发动“九一八”事变,侵占了东北三省,平津为之震动,华北形势也日渐危急。故宫博物院的管理层鉴于日*侵略者气焰方炽、故宫文物有在战火中被毁或被劫的危险,因此有人提议选择院藏文物中的精品,迁往远离日寇兵临城下的南方储藏。
最早提出动议并极力主张南迁的,是故宫博物院的秘书长李宗侗、故宫博物院理事会理事兼古物馆副馆长马衡等人。他们说动了故宫博物院院长易培基,易培基继而将故宫文物南迁上海的建议呈报了南京国民*府。
国府“交行*院同*事委员会核办”的批复回来后,李宗侗等拿着批文,又到行*院和*事委员会请求,终于使得故宫文物南迁的动议获得了批准。
时为“院长助理”的吴瀛,最初对故宫文物南迁是持否定态度的。为此,他甚至与老朋友易培基争执起来。吴瀛认为不应匆忙动迁,需要再观望一下形势,因为“古物一出神武门,责任即重,问题多,闲话也多,意想不到的是非或将由此而起,最好不要轻易做这样的决定! ”
其实,吴瀛当时说这些话不过是极而言之,但不料这些虚拟预测后来竟然成真,让易培基等主导文物搬迁的人,到死都没能洗清被泼在身上的污秽,让清明无私半世的吴瀛备受屈辱,以致颠沛流离几成“废人”。
“你这全是为私! ”易培基听到吴瀛的劝说后很气愤:“大敌当前,国家到了这样的地步,我们都不应考虑这些问题,推卸责任! ”易培基义正词严,吴瀛只好沉默噤声,但他对此事一直不太积极。
故宫博物院理事会议随即召开,在会议上决议挑选故宫中收藏的所有贵重的文物,分批运送到上海,迁移费预算6万元。
然而,作为故宫博物院理事会常务理事张继,对将故宫所有文物迁往上海持不同意见,他力主由他主管的故宫博物院文献馆的文物迁往西安,并自告奋勇地提出他要主持此事,迁移预算的三分之一归他动用。张继的这个提议,也在这次会议上得到了通过。
张继这个主张之所以能得到部分理事们认可,是因为当时故宫博物院管理层有一个主导思想,就是希望故宫有一个分院在另一个区域,与南迁上海的文物、北平故宫博物院形成三处并存的状态。
吴瀛觉得张继要主导文献馆西迁,不管其个人出于什么动机,对中国文物的留存保护还是有好处的。狡兔三窟,即便一处两处遭逢劫难,也总还有一处兴许得以保全。
理事会议定文物搬迁大计后,李宗侗到了南京,他此行目的是为文物南迁做筹备工作。其时,宋子文代理行*院长,李宗侗遂向他请示了相关事宜。但不知是因为什么缘故,宋子文否决了将故宫部分文物分运到西安储藏的计划,要求全部文物都迁往上海租界内。
事有凑巧,李宗侗到上海不久,张继的太太崔振华也到了上海,他们前后脚都住进了沧州别墅。住在同一家饭店,低头不见抬头见,碰面总要寒暄几句,熟料说到故宫的话题时,两人话不投机吵了起来。李宗侗急了,说崔振华“不配管故宫之事”;崔振华则抄起茶几上的烟灰碟子,劈面砸向李宗侗。
本来西迁计划被否,张继就疑心是李宗侗从中搞了*,要不然宋子文为什么要否决他的设想呢?崔振华则感到在上海沧州别墅受到了李宗侗的轻蔑,更不肯善罢甘休。这又为将来双方的恶斗埋下伏笔。
国宝存亡,匹夫有责
且说李宗侗回到北平后,即开始着手南迁文物的装箱工作。吴瀛和故宫博物院理事俞同奎一起担负着挑选和装箱的监督工作,他们主张先挑出精品,以便更精细地予以保护。但李宗侗不以为然,说:“南迁之事如同救火一般紧急,哪有许多工夫来选? ”
一天,吴瀛发现图书馆所装的《四库全书》木箱有缝,提出里面要加油布包装,否则不能防雨,若被淋湿后就损毁了。李宗侗一听就急了:“景洲先生,你要知道日本人就要来了呀!”吴瀛说:“既然不要保护,何必搬呢?”最后,在吴瀛的坚持下还是在木箱里加了油纸包。
1933年1月,山海关落入日*手中,京津危在旦夕。故宫博物院理事会决定从1月31日开始,将已经装箱的文物分批南迁上海。与此同时,故宫博物院秘书长李宗侗先行前往上海,租赁储存迁沪文物的库房。
故宫文物将南迁的消息在报纸上刊出后,一时间引起社会舆论哗然。有些人认为:故宫文物在兵临城下之际运出北平,势必会动摇人心,引起社会不安。这些人呼吁*府以保卫国土为重,以安定民心为重,停止故宫古物南迁,不应对敌处处采取妥协退让态度。而且古物“一散不可复合”,不宜轻易他迁,以免散失。
1月23日,反对故宫文物南迁的人在中南海成立了北平市民众保护古物协会,曾经短期出任古物陈列所所长、还曾做过湖南省代理省长的周肇祥被推为协会主席,他们随即发出通电反对故宫文物南迁。
面对此情,南京的国民*府对文物南迁公开表态:故宫文物是国家数千年的文化结晶,毁一件就少一件。人民留在北平可以协助*府抵御日寇,文物留在北平只有被掠夺和毁灭的可能。国亡还有复国之日,而文化一亡,将永无补救。
但周肇祥等执意阻挠文物南迁,他在太和门聚众集会,公开表示要以武力阻止南迁古物,誓与国宝共存亡。接着,一些故宫职员便纷纷收到恐吓信,还有人宣称要在铁路沿线埋炸弹,以阻止文物南迁。
上述情况,在故宫博物院院长易培基给行*院代理院长宋子文的电报中皆有所反映:“于学忠(平津卫戍总司令)转来各团体反对古物南迁函电,举座大哗。似此情形,倘地方*府不积极负保护之责,物品一出宫门,即恐发生意外。至个人危险,早置之度外。手枪、炸弹、恐吓信件,日必数起。 ”
当年曾参与文物南迁的那志良先生在其回忆录中写道,“有人打电话来,指名要找哪个人,是不是担任押运古物,当心你的命,”还声言“要在铁轨上放炸弹”。总之各种谣言、恐吓一致压向参与文物南迁事宜的人。
但就在一片反对声中,装箱工作渐趋完成。车成马就,但问题来了,当初积极主张南迁、并自告奋勇要亲自主持运送文物南行的马衡态度大变。他非但对内声明不去,还在各报纸上公开表示他不会南行。
此刻,箱子已经装好捆扎停当,就等着往火车站送了,可带队押送文物的领头人没了。万般无奈的易培基想到了吴瀛,关键时候只有老朋友能救他的驾。
易培基找到吴瀛央求道:“你的家用我一定负责时时接济并且可以亲自来照料,老伯母也可以由我日常来问安,决不让你担心。务必请你走一趟,否则下不了台。 ”
当初,吴瀛是反对文物出故宫南迁的,而眼下南迁竟招来如此巨大的阻碍和压力,也出乎吴瀛的预料。但面对老朋友的苦苦恳求,更想到保护千百年文物精华的使命,吴瀛决定将自己的看法搁置一旁,慨然答应主持第一批文物的南迁事宜。
文物专列悄然开出北平
吴瀛和易培基秘密商定了文物迁运的出行日期和路线:由平汉转陇海,再回津浦南下,以避免天津站遭日本人袭击。故宫与*事委员会北平分会等方面商调了东北宪兵100名,派一队长统带;并选了故宫博物院的若干警卫随车照料。
为保险起见,易培基专电南京行*院,说明周肇祥聚众阻挠的情形,请南京*府敕北平当局制止。 2月3日,宋子文致电北平市市长周大文,要求市府全力协助故宫运出古物。同时指令:“周肇祥煽动群众,扰害治安,即缉拿严办。如力有不及,可请*事机关协助。 ”第二天*昏,北平市公安局即派出两警官到周家,将周肇祥逮捕拘押。
2月5日夜,故宫博物院在北平市*当局的协助下,连夜将第一批南运古物2118箱装上板车,集中到太和门前。天黑以后,运出午门、天安门,再运到前门火车站。
大批板车路经之处,一律戒严,由*警担任警戒,严禁车辆行人通过。那志良《典守故宫国宝七十年》中回忆当时的情景写道:“车行在路上,显得非常寂静,除了车辆之声外,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唱歌,有非常凄凉的感觉。”第一批南迁古物一共装了18节车皮。
启行前,易培基拟了个文稿,请南京行*院电示沿途经过各地方**长官,要求派队保护文物专列。南京行*院遂密令京沪铁路沿线地方派*警保护;交通部也受命于事先给沿线各铁路局下达指令,要各站除特别快车按时放行外,其他列车一律为故宫古物专车让路。
1933年2月6日清晨,在吴瀛的带领下,第一批南迁古物专列驶出北平。专列共21节车,其中三节,为吴瀛和监视、押运人员及宪兵、警察官兵乘坐。车顶四围各个车口都架起机关枪,各节车上都布置了宪警荷枪实弹警戒。
专车每到一站,都有地方官派人上车招呼。车行沿线两旁,逐段都有马队随车疾驰护卫。专列在夜间行进,都不敢鸣笛,遇重要关口时都熄灯驶过。车上所有司员,在夜间都和衣而卧,随时准备起身应对不测。
当时在徐州一带,时有匪众出没。吴瀛他们快到徐州时,就听说前一天晚上,有约1000余人的武装在徐州路段附近窥伺。地方当局发觉后,出兵打了一仗。那伙武装见官方有所准备,慌忙退去。
因为专车从北平出来后,曾绕道陇海铁路,所以直到第四天,才行至南京下关,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可以告一段落了。
屡生枝节,提心吊胆
然而,事情并非如人们所想象,一系列的麻烦在等待着他们。
就在第一批古物离开北平的第三天,张继在南京中央*治会议上提出一项紧急议案,建议故宫古物改运洛阳和西安。他的理由是把古物运往上海、存入租界、受外国人庇护,是国家的耻辱。他的这一理由冠冕堂皇,加上开会时提议故宫古物迁沪的宋子文正在上海,不能到会,所以会上没有反对之声。
专列在南京下关车站停稳后,吴瀛一眼看到站台上站着张继和行*院秘书长褚民谊。褚民谊告诉吴瀛,中*会议议决故宫古物改运洛阳、西安。因此他嘱咐吴瀛先不要卸车,专车就先停在站上。
吴瀛追问临时改迁洛阳、西安,那么多文物,有存储之地吗?褚民谊说已去电询问,现在等回电,一旦回复有地方存储,立刻转运过去。
把这么重要的古物停放在站上,这怎么成呢?吴瀛立即吩咐卫队、宪兵们都不能离开车站,监押人员也都暂留车上。
如此布置后,吴瀛还是放心不下,遂与褚民谊商量向**部借*队保护。他乘坐褚民谊的车,直奔**部寻找主管人,请他们即刻调500士兵到下关车站护卫专列,说定每天津贴伙食费由故宫方面开支。
那一夜,吴瀛无论如何不能入眠。一方面是担心车站停放的文物安全;一方面觉得张继搞阴谋可恨。这时,窗外飘起蒙蒙细雨,吴瀛又为文物防雨的问题心焦起来。
天一亮,吴瀛就找张继,说出文物搁置南京的种种担忧,而自己在南京人地生疏,请张继想办法解决。可张继支支吾吾什么问题也不帮助解决。
吴瀛只好自己到**部,借了大批的苫布,送到车站盖在车皮上,给文物遮风挡雨。又到行*院,追问洛阳、西安回电。褚民谊告诉吴瀛,洛阳、西安回电了,都没有储放文物的地方。
褚民谊还告诉吴瀛,蒋介石给南京发来了电报,提议将文献馆的部分档案留在南京。但南京并无现成的存放处存放这些文献,褚民谊寻觅了几处也都不合适。
无奈之际,吴瀛去见了国民*府主席林森。好说歹说,林森答应把中山陵园后面的三间房子借给故宫博物院,以存储文献馆的档案箱。但吴瀛和褚民谊到实地一看,发现房屋潮湿,根本不宜存放纸张。而且这三间房子在高台之上,搬运爬梯极其费事,此刻又适逢雨天,搬运中淋湿了档案更无法挽回。
就在此时,身为国民*中央执行委员会常务委员的叶楚伧又提出一个新的建议:故宫古物留在南京,文献档案运往开封。但他的提议遭到于右任的反对,没有通过。
吴瀛每天都要从饭店跑到下关车站,查看专列上的文物是否安然,因此他无法抽身到上海去找宋子文。他曾致电北平,但北平也没办法,问题必须在南京解决,他就只有等着宋子文回南京。
两个星期过去了,宋子文才从上海回南京。吴瀛闻讯一清早就前去宋公馆,向宋子文讲述了在南京苦等的种种艰难。“借了500名**部队看守下关车站文物,非但费用可观,且相当危险。我专候院长回京解决此事。我以为只有照原案运上海才是上策。 ”
宋子文于当晚就召集了临时中央*府会议,会上议决故宫古物、图书照旧运沪,暂存故宫博物院已在上海租定的仓库,日后再从长计议;文献档案留在南京,暂存行*院大礼堂内。
第二天再见面时,宋子文告诉吴瀛中*会讨论的结果。他还告诉吴瀛,他已关照了轮船招商局,放一只轮船运送文物。他说他已打了招呼,这艘船不许卖客票,是专运文物的。另外船到上海他也做了安排,脚夫、库房、地方上的一切事宜,他已指派刘鸿生帮助吴瀛料理。
宋子文最后对吴瀛说:“你信任刘鸿生好了,决不会出毛病。你放心,一并同他接洽。”吴瀛对宋子文明快的态度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在和宋子文见面后的第三天,第一批故宫南迁文物从南京下关车站搬运上了“江大”轮。但上船时吴瀛发现,轮船局方面并没像宋子文关照的那样不许卖客票,统舱内放进不少买了票的私搭乘客。
更令人不安的是,这些私搭乘客,在天黑之后,点着洋烛打起了麻将,明火严重威胁到文物的安全。吴瀛立即派人找轮船上的负责人,出面加以制止。乘客当时收起了麻将牌,但谁也无法保障他们真的就不再把洋烛点上推牌。结果,在从南京到上海的三天航行中,吴瀛他们一直提心吊胆。
“江大”轮终于抵达上海,由于有刘鸿生招呼,第一批南迁文物在轮船泊岸当天,就全部完好地运进了法租界天主堂街仁济医院旧址的五楼仓库中。
文物搬进库房的第二天,吴瀛又去查看了一遍,刘鸿生也陪同吴瀛一起去查看。进到库房内,刘鸿生发现外层办公房内,放着好几盒吸烟用的火柴。他非常生气,说这是不应该有的现象,并将火柴全部收走。吴瀛觉得他态度虽然有些粗暴,但对将此事交予刘鸿生这样如此认真热诚的人督办感到安心。第三天,宋子文也亲自到库房巡视了一遭。
至此,吴瀛感到可以回北平复命了。整个运输过程,虽然屡生波折,但所运文物丝毫没有损失,吴瀛心头的一块石头这才真正落了地。
第一批南迁文物安全运抵上海后,第二、第三、第四、第五批文物随后陆续从北平发出,分别由马衡、袁守和、沈兼士、俞同奎负责监督运到了上海。五批文物,共计19557箱。故宫馆藏的大量珍贵文物正由于分批“南迁”上海,后来又从上海“西迁”重庆,因而没有在抗战烽火中遭受损失,那一代文博人用热血赤诚,写下了可歌可泣的不朽篇章。王凡
原标题:故宫文物南迁曾受各方阻挠:相关职员收恐吓信(图)
稿源:中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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