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展:亏了本钱,赢了情怀
2015年8月23日,北京第四届香港电影展开幕式上,影评人魏君子(左)、导演徐克(中)以及*(右)探讨香港武侠电影的变迁
中国论文
当代MOMA北京百老汇电影中心(以下简称MOMA)策划经理*最近很忙。第四届香港电影展在北京的放映刚刚接近尾声,又紧锣密鼓地进行成都、沈阳、济南等城市的巡回展映。作为策展人,*觉得“困难又繁琐”。
最近10年中国电影票房增长近20倍,市场也在进一步细分。与之对应,院线电影已经不再能满足观影需求,资深影迷和文艺爱好者开始关注各种形式的影展。
然而每个第一步都注定艰辛。对于刚刚开始走上大众之路的中国影展而言,情怀与盈利的纠缠还没有理顺。
办影展就像打通关游戏
所谓影展,就是将众多影片集中到一起,进行竞赛、交易或展映的一种行为。它不仅是一种商业活动,更是一种重要的文化活动。
影展所放映的影片通常与一般商业院线不同――策展人针对影展的属性和主题进行寻找和挑选,再编排成一个体现影展特质的节目片单,以补院线商业机制之不足。
目前在国内,获得“龙标(即公映许可证)”影片的影展渐成气候。*告诉《?t望东方周刊》,MOMA基本上每个月都会办一次影展,香港电影展则是他们每年的“压轴节目”。
中国电影资料馆资深电影策展人沙丹向《?t望东方周刊》介绍,现在国内影展主要分为自有影片报批展映、国家推动的*府间影展、获得版权展映国内外影片,以及与其他国家或文化中心合作影展。目前,后两种类型影展居多。
MOMA主办的香港电影展就是以获得版权加商业售票的形式。
其实国内还有不少“地下”影展,诸如First青年电影展,多放映没有获得“龙标”的影片。此类影展基本上以文化传播为目的,很少收取费用。
常规的商业影展工作量巨大,一般要经过以下几个流程:
首先是策划。MOMA这些年来的影展基于“找到主题和普通观众、电影人的关系”。这是百老汇电影中心总监麦圣希和策划经理*两个人摸索出来的经验。
比如决定做武侠主题,展映城市一定要有上海。“因为它是中国第一部武侠片的诞生地,1925年引发国人轰动的《火烧红莲寺》的拍摄地就在那里。”麦圣希告诉本刊。
其次要获取版权。主办方一般会找到影片的版权代理公司,或是和外交机构合作,诸如法国文化中心、奥地利使馆、波兰使馆、歌德学院等。最后一种是通过外国版权代理机构引进,比如中国电影资料馆就引进过轰动一时的库布里克影展。
最后,组织专业人员审片,权衡是否适合放映。此次香港电影展,徐克非常想把《*打*》作为开幕影片。该片讲述了车夫张大胆撞破妻子通奸,反被奸夫雇佣茅山道士召唤僵尸追杀的故事。麦圣希等人一听此提议就觉得不妥,觉得“*策上有疑虑和担忧”。
此外,影展还须考虑国家间的*治关系。最近一段时间,“日本的片子肯定不能选。”*说。 《烈日灼心》电影主创参加中国电影资料馆影展活动,与现场观众互动
通过审核、拿到上级批复后,策展人就开始与片方讨价还价,尽量压缩影展成本。由于审核时间一般较长,很容易导致整个流程的时间紧迫。“策展方经常拿不到台本,只能依靠自有资源翻译,会出现字幕和画面不符的情况,这在国内电影节可能是难以避免的现象。”沙丹说。
翻译完字幕,再进行放映测试,及时改正。
麦圣希也注意到,很多影片都没有拷贝和胶片。胶片的保存对温度、湿度较为严苛,很多公司都无力保存,所以现存胶片要么损坏、要么很难找到合适的放映设备,这也是目前影展多在北京、上海这些大城市举办的原因。
“办影展就像打通关游戏,比院线放映难多了。”麦圣希感叹。
影展赚钱吗
目前国内院线电影的平均票价大约为35元,影展的底线一般是60元,多的有上百元的情况。沙丹说,定价的数学题其实很容易算。
一部国外电影,版权放映一般是一次500美元,运送成本1000元人民币,海关通关费一般每批次(包括1~8部影片)600美元――如此,一部有现成字幕的影片,放映一次成本将近5000元,如需翻译更贵。
每场放映的值班、售票、水电等成本,以中国电影资料馆为例,在3000元左右,再加上报批宣传支出,单场放映成本在1万元以上。成本除以影厅座位数――中国电影资料馆600人厅的单座成本接近20元。
热门电影版权费更高。沙丹说,《阿拉伯的劳伦斯》每场2000美元,《钢琴教师》每场1000美元。如果在MOMA只有100座的小厅放映,综合成本核算下的单座成本将近100元。
“这还必须保证100%的上座率,才能回本。”沙丹说,一般影展上座率超过50%就已很高,目前上座率通常只有30%。
而商业院线的一部影片在全国要放映上万场,版权等成本分摊后可以忽略不计。
麦圣希说:“我们不追求盈利,几乎是公益性放映。”他表示,目前维持影展的方式主要还是依靠合作和赞助。
中国电影资料馆有“文艺青年聚集地”之称,常年举办各类影展。沙丹透露,不少影展基于片方合作。
比如2014年底的王家卫影展,因为配合宣传《一代宗师3D》,王家卫的影片获得泽东公司的授权,可免费在电影资料馆放映2轮,最终16~20场放映带来了约30万元的票房收益。 沙丹介绍,他所在的部门为中国电影资料馆的窗口服务部门,每年有一定的创收要求,因此需要卖座影片和冷门影片之间进行平衡――2015年上半年以北京国际电影节电影放映和日常学术展映为主,如李丽华电影回顾展。不过其商业收益相当有限。
为此,下半年他们一般会排“赚钱”的影展,诸如库布里克影展单场1万元左右的成本,能收获3万元左右的票房。
麦圣希表示,MOMA的香港电影展得以顺利举办,香港*府驻京办的支持很重要,2015年该影展还得到了某酒商的赞助。
“MOMA如果没有赞助和合作解决版权费用,根本就玩不了。”沙丹坦言。
本届香港电影展,MOMA还迎来了一个新的合作者――格瓦拉票务平台。麦圣希期待和电商继续合作,认为他们能“直接接触用户、分析用户”,扩大自己潜在的观众群,对于活动宣传和品牌推广“能帮大忙”。
实际上,格瓦拉2015年也推出了一个“新放映”品牌,计划在这个平台上推出“让观众感到耳目一新的电影”。
该项目负责人李俊告诉《?t望东方周刊》,“我们欢迎新导演、新题材、新类型、新的表现手法。”
格瓦拉在经营艺术电影票务上已有不少经验。李俊认为,艺术影展应被赋予“文化奢侈品”的概念――越是办在最繁华的商业中心越有市场,票价越高越有文化精英埋单。
内地观众对影展更热情
为何在难以盈利的情况下坚持办影展?长期在香港、北京两地工作的麦圣希在与影迷群体的接触中,找到了情怀的支点:“内地影迷比香港影迷更需要影展。”
麦圣希发现,内地影迷对电影更有热情。香港每周会上映20~50部电影,电影对于香港人来说并不是稀缺资源,而北京观众对影展更为珍惜。因为观看一部法国艺术片或是伊朗纪录片的机会非常难得,“只要有这些影展,这些固定群体必定会来看。”
麦圣希享受北京的工作氛围,因为内地影迷非常喜欢与导演互动交流,经常提问题,这让他感受到一名策展人的成就感。
谈到如何吸引观众,沙丹的选片秘诀是:多找影史著名艺术片和有艺术价值的商业电影。前者如《现代启示录》,赶上越战胜利50周年纪念一定能满座;后者如《疯狂麦克斯:狂暴之路》这样具有艺术价值的商业电影,如果放在北京国际电影节展映,必定也是一票难求。
根据影院多年票房数据,沙丹还发现北京不同区域的文化消费极度不平衡。
中国电影资料馆的放映标签是诸如《教父》《美国往事》这样的经典电影;MOMA则是文艺电影的圣地,《闯入者》《*金时代》等在这里有自己的生存空间;三里屯“老外最集中”,一般放欧洲电影;大学城附近影院偏好放映类似《鸟人》《布达佩斯大饭店》这样的主流获奖商业影片;望京韩国人多,自然放韩国片最多。
这种差距在同一部影片上印证最为明显。同样是山田洋次的《小小的家》,在中国电影资料馆卖出了500多张票,但在怀柔竟然连10张票都没卖出去。
麦圣希总结说:“策展人应该跟观众有互动交流,不能让观众觉得你在他们的后面,每次都需要在他们前面。但也不可以站得太前,否则他们看不懂。”
他和*力图“从一些新的角度,把老片子再组合给大家看”。比如这次香港电影展的主题是香港武侠电影,但他们策划的主题是“城市变迁、异乡和文学”,“香港已经不是那么强烈的一个主体。”
麦圣希做了近20年策展人,最感激的人是老板江志强――一个创造了诸如《卧虎藏龙》《英雄》《捉妖记》等电影神话,并一手缔造百老汇电影中心这一文艺圣地的电影人。“所有项目都是我们自发去琢磨的,一方面是帮江老板圆一个梦,另一方面也是自己的爱好。”
虽然举步维艰,不少职业电影策展人仍在坚持。“热爱”是他们最常提起的理由。当然这份电影热情能否延续,就不仅是依靠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