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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旬父亲进城当门卫不敢多吃怕成儿女累赘图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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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旬父亲进城当门卫不敢多吃怕成儿女累赘(图)


每天在太原五一广场上看喂鸽子的人中有不少就是刚跟子女进城的农村父母。


      1月26日,父亲陈建峰临睡前在单位值班室里“啃”小说。摄影/ 陈博


    地点:山西太原


    乡言:那么多农村学生寒窗苦读进了城,父母自然也会跟进城,“漂族爸妈”们从五六十岁起开始适应城市生活,他们最怕的是给儿女添麻烦。


    ——姐姐陈汾霞


    30多年后,55岁的父亲又拿起书本苦读,只为打发睡前的那两三个小时。


    2011年,父亲背起行囊离开山西襄汾老家,来到太原投奔我姐姐。我和姐姐本想让他进城享福,但扔下锄头的父亲还是找了份看大门的工作。


    他怕成为儿女的累赘。


    进城


    要强了一辈子的父亲,进城后不敢多吃饭,一怕被嫌弃,二怕蹲马桶。


    我的老家在山西襄汾县的大山深处,地薄人稀,矿洞林立。父亲当过汽车兵,复员后先是给人当司机,后来自己买货车单干。几年前,矿山逐步收归国有,父亲和同行们相继失业,便专心在自家的七八亩地里“刨食”。


    我母亲患有先天性心脏病,1995年冬的一个清晨,独自在家的她突然犯病,不幸离世。我和姐姐一直在外求学、工作,父亲执拗地呆在老家。


    去年年初,结婚两年的姐姐生了个胖儿子,再次以“帮忙照顾”的名义催父亲去太原。拖到8月底,父亲终于坐上了42元的硬座火车,来到姐姐家。


    像很多刚进城的老人一样,吃饭、上厕所成为父亲的第一道“难题”。


    一顿饭,两大碗面或两个大馒头,父亲的饭量在农村不算夸张。进城后,父亲总刻意控制饭量,桌上的三四个菜他也很少动,囫囵吞下两个小馒头,便放下了碗筷,“老家呆久了,不爱吃菜,主要吃主食。”要强了一辈子的父亲脸皮薄,怕吃多了被儿女们嫌弃,“有时在家没吃饱,我就偷偷出去买俩烧饼,才花1块钱。”


    少吃还有一个目的:少大便。习惯了农村的蹲坑旱厕,坐马桶颇让父亲头疼,一是坐着拉不习惯,二是“杞人忧天”,他担心会堵了下水道。刚进城那几天,父亲时不时借“逛逛”的名义出门,到有蹲坑的公厕“痛快”一把。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家里有很多荤菜和水果,父亲也“不敢多吃”,吃多或吃凉了都腹泻。他说岁数大了,肠胃只认得青菜和米面,吃其他的会“抗议”。


    买菜


    琢磨“买菜经”对付不良小贩,为了吃上“安全肉”改去超市购物。


    虽然常年劳作,但父亲几乎没什么嗜好,不打牌、不喝酒,只抽廉价烟。


    以前在老家,父亲经常忙得脚不沾地。进城后,没事干让父亲很抓狂。姐姐家附近两公里内的街道,父亲转悠了几十遍,也找不到能聊天的人,只能看景。


    出门下楼右拐500米处有个棋牌室,能打牌、下棋、打台球,最初,父亲也凑进去看,下棋的老人不少,但父亲棋艺稀松,从不上桌。玩牌的大多是些闲散小混混,打牌带*注,父亲看不惯,从此再不进去。


    为了“不闲着”,父亲执意从姐姐那认领了“买菜”这项任务。


    父亲偏爱农贸市场,认为那里的菜便宜。很快,他就领教了个别小贩的不厚道。“一听我是外地人,就故意提价。”刚开始,父亲只能吃哑巴亏。很快,他琢磨出了“买菜经”:想买某种菜,要么不惜转悠好多家菜市场,要么在摊前死等,等到本地人来买,别人谈好价钱后,来一句“就这价,我要几斤!”


    “钱不多,就是不乐意被欺负。”说起这套“买菜经”,父亲很骄傲。


    “农贸市场的肉没有超市的肉安全!”架不住姐姐多次抗议,父亲终于改了不爱去超市的“毛病”。不过,他偶尔还是会去农贸市场买点便宜菜回来“显摆”。


    上班


    为了新工作一字一句学普通话,除夕领导来慰问前焦虑了好几天。


    看父亲实在闲不住,姐夫帮他找了份看大门的差事。父亲屁颠屁颠地上班了。


    在农村呆了半辈子,父亲的普通话不好懂。为了工作,他咬着牙放慢语速,一字一句学普通话。


    刚上班的父亲,很是敬业、执着。春节值班,单位就他一人,他每天8点前准时到岗。看门狗的叫声稍有些急,他立马撩起门帘出去查看。


    “爸,春节你和我在家过吧?”


    “我得值班呢!”


    “请一天假过除夕,行不?”


    “不行,单位离不了人。”


    我的请求被父亲“充满责任感地”拒绝了。


    听说单位领导每年除夕前后会到各处慰问,父亲焦虑了好几天,“院里的雪是不是扫干净了”、“大门是锁着还是敞着”、“领导来了我该说什么”。


    除夕下午,3位领导终于被他盼来了。迎来送往10多分钟后,父亲激动地戴上老花镜,在值班室日志本上歪歪扭扭地写“今日领导视察。”


    父亲所在的部门有4个人,一对夫妻和一位正式工,都是四五十岁,惟有父亲独身。晚饭后,父亲会到隔壁夫妻屋里看会电视,晚上七八点钟就回屋睡觉。


    孤独和无聊像刺骨的寒风吹向父亲的漫漫长夜。怎么打发睡前时间,成了父亲新的心病。一个月前,父亲到姐姐家要了本长篇小说《神史》,上中下三本上百万字,如今他已看完上册,中册看了半截,“文革期间上完高中,之后再没正经读过书,30多年后拿起书来,还有点吃力。”


    斜倚在床头的被子上,老头支着老花镜、捧本厚书看,这已成为父亲屋里的一景。


    不过,他坦言忘性大,一个章节看完后就能忘,有些生僻字也不认识。“看个大概意思就行,我又不考学。”父亲说得很轻松。


    牵挂


    像城里老人那样生活“得慢慢来”,进城半年还靠思念庄稼度日。


    在城里呆得时间长了,父亲也遇到了一些“知音”。


    这其中,就包括来自山西蒲县的李师傅夫妇。李家儿子毕业后留在太原工作,后来贷款买了房,把二老接来享福。尚未结婚的李家儿子每天上班,老两口除了抢做饭、抢拖地,再无其他活计。“闲的啊,成天在街上瞎溜达。”李师傅说。


    最近,李师傅的老伴找了份兼职——发传单。每月干10天,每天30元报酬。老两口干得很起劲,无奈普通话说得不灵光,只好拼命往路人手里塞传单。“人家现在都找小姑娘发,找我纯属照顾。”她说。


    “你家小区里老人多呢,让你爸跟着去跳跳舞、打打太极、打打牌,说不定还能遇到一个老伴呢!”朋友母亲徐阿姨每次碰上我们父子都这么唠叨。


    父亲腼腆地拒绝了,“农村人,那些都还不会,得慢慢来。”


    以往,父亲手机里只存着我们姐弟俩的号码。进城后,父亲手机里存的全是老家邻居和亲戚的电话号码。


    “老周媳妇病了”、“老李家的羊今年卖了8000多,给我报喜呢……”


    父亲想给老邻居们打电话,又怕浪费电话费,每次打两三分钟就挂,之后要唠叨两三天。有人问起,他就会眉飞色舞地把老周或老李的家史从头讲一遍。


    我家在襄汾还有8亩农田,父亲怕撂荒,进城前一次次地往15公里外的堂姐家跑,最终堂姐同意代种。于是,“秋询蔬菜、冬问小麦”成了父亲的新话题,“八亩地你堂姐足足用了8袋化肥。”


    在我看来,进城已经半年的父亲如今是城里的单身农民,偶尔还得要靠思念乡下的庄稼度日。“时间长了,他会习惯的。”姐姐满是信心。


    “你觉不觉得我胖了?”正月初一晚上临睡前,父亲照着镜子扭头问我。( 陈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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